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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明治访谈 | 安来宁:我的名字叫安,在一个不安的世界

2014-07-30 边勋、陆莹婓 中国三明治

这是中国三明治三年来访问的第238篇人物档案。我们在2014年的目标是访问100个三明治人物欢迎自荐和推荐受访者(邮箱:webmaster@china30s.com)。


我们想报道的三明治人物包括

·已经和正在做出生活创新改变的三明治

·处在各种压力中,计划做出改变的三明治

·尝试过,失败了,正在总结思考的三明治

·身处于大众媒体平时不常注意到的领域和行业的三明治

·地域不限、国籍不限,年龄通常在25-39岁之间


下面开始故事:


文/ 边勋、陆莹婓


安来宁的外貌一点也揭示不了他有点分裂的两个身份:普华永道税务经理和独立音乐人。


只见他黑西裤配黑西服白衬衫,三七分头发不长不短,黑框眼镜半圆半方,十足白领上班族的模样,让人不禁猜想他的公文包里是否还放着一条领带。于是忍不住脱口而出:“你比我想象的更不文艺”。


尽管生活中有两个不相干的角色,安来宁却是我见过最能平衡角色的年轻人。他相信日常平淡的工作能够积蓄自己业余挥洒音乐的能量。平常的日子里,安来宁利用上下班两小时的路程听歌、写歌;周末就在华山路的地下室和乐队排练。他和乐队经常在衡山路的酒吧驻唱,对着满屋子的老外唱Bon Jovi、Sting,顺便也改编下二手玫瑰。


“经常在埋头财报的时候,忽然一串旋律就闪过脑中,需要把它马上记下来。”安来宁说。

安来宁


而其实财务工作是安来宁小时候从未想过的职业生涯。作为一名出生于天津郊区,从小习画的美术特长生,高考时阴差阳错报上了上海外国语大学金融专业。“那时候学校的氛围都认为美术专业是成绩不好的学生才去报考的,我学习成绩还可以,但我不认为我能考上上外的金融,于是我把它填在第一志愿,等着调剂到法律、新闻等专业。那年上外在天津只招四个专业共四个学生。结果没想到就考上了。我小时候最怕数学,现在却天天和数字打交道。”


自2006年毕业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,到2011年加入普华永道,后来被提升为部门经理,负责个人所得税业务及管理工作。工作八年后安来宁做了一个“权威”的职业测试,测出来的结果居然说最适合他的工作是咨询,工作已经开始成为塑造他性格的重要部分。


他的乐队每个人都有在这个社会体面的工作。鼓手是前拜耳工程师,打击乐手在一家法国广告公司做视频剪辑。吉他手是室内设计师,他设计的嘉定图书馆项目刚刚得了室内设计大奖。他们聚在一起有很长的时间,这中间有很多个人的际遇变迁,对音乐也时远时近,但他们仍会一起每周排练一次,然后集体吃个简单的晚餐。


现在,他们在独立音乐厂牌“竹露荷风”的帮助下,推出了安来宁的第一张个人专辑《我的名字叫做安》,收集了安来宁在2006-2011年毕业后五年间的部分作品。2011年被安来宁视为自己音乐创作乃至生活的分水岭,那一年前后,他结婚,来到普华永道工作,作品也从表达个人情感转向对于世界的观察。今年初,他又刚有了孩子。


从一个玩乐队的少年,到一个普华永道的经理;从一个倔强的儿子,到一个充满爱心的父亲;从一个飚枪花的Slash,到一个安静唱歌的安。穿过时间的动荡,他的灵魂和歌声,在何处安放?


源自我们生活的音乐到底是什么


Q: 最早开始玩音乐是什么时候?

A: 小时候跟着表哥听各种磁带,我们这代人都是这么开始接触音乐的。我还练过竖笛,试着把听过的曲调吹出来。我父母都是医生,他们双休日都要上班,很多个周末我一个人在家就是这么在听歌和练习中度过的。


当时有个发小,他在组乐队,我家离学校比较近,高一寒假他就把吉他放在我这儿,还教了我几个和弦,就从那开始了。


后来开始听朋克,听金属,听更有冲击性的,其中特别喜欢歌词更有内涵的。会去研究、深挖Nirvana乐队的歌词里的意思,是什么背景下写的,Guns n’ Roses 乐队的Civil War前面是谁说的一句话,反应了什么样的思潮等。


写第一首歌是在高中,但是直到大学毕业之后才把曲子写出来。那首歌叫《一颗自由的心》,“一颗自由的心,一展风中飞舞的衣襟,张开双臂的背影,是我自由的心”。


高中时生活比较压抑,每天都有朦胧的向往。第二首叫《黑天鹅》,“闭上吧,你的眼,因为黑暗里没有遥远或短浅”都是些比较自我的东西,闭塞在心里的一些冲突。


我是一个文科生,物理化学都不及格,以前画国画和水彩,但高中之后就放弃了。大学阴差阳错就来到了上外读金融。


Q: 你的大学时代是怎么度过?

A: 上课睡觉,5点钟回到寝室第一件事,打开CD机,接上吉他,一首一首的去扒Beatles,扒Nirvana,扒Rolling Stone的歌。那个时候我的课程才正式开始,所以我说自己是摇滚系的。每周骑40分钟自行车去和乐队会合,一起排练,喝酒,演出。

大学时代的安来宁


Q: 大学的乐队是如何组建的?

A: 大学城在当时只有两届学生。那时候大学城已经有一个乐队了,而且配置也满员了,但我只有一个人,所以我就号召该乐队的鼓手、吉他手一起,做了一个纪念Nirvana的专场演唱会。之后,大学附近琴行的老师有个乐队,他们就把我召进乐队了。那个时候没有像学生乐队那样和乐队成员经常一起大量排练的体验,基本都是自己练,到了周末大家一起合。


“总有一天你会拥有你的远方和心碎”——《再见文汇路》


2006年,我带着这首歌告别文汇路,被地铁公交送到茫茫人海,开始盘算着租房开始憧憬职场。那年你茫然无助却又装得老成因为你满怀期待。2006年的你告诉自己,总有一天你会有属于你的远方和心碎。


2014年的我和文汇路重逢,当年的记忆,那时的心情隔着时间隔着丛生荒草已经模糊不清。现在我有了曾期待过的生活,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不愿提起的彷徨和心碎。再见文汇路,想要再一次想起,也想再一次忘记我们都曾经在一起。

大学时代演唱《再见文汇路》


Q: 写《再见文汇路》这首歌的时候,是怎样的心情?

A: 临毕业前3月份开始实习,做一个项目的上市审计,5月份毕业要去学校拍毕业照,当时坐在上外本部到松江大学城的大巴车上,耳机里播着Bob Dylan的歌,突然意识到即将大学毕业这件事。


第一个想法是要做个毕业演唱会,因为之前没有人办过。正想着,就走神了,大学发生的事,身边的人,场景一幕一幕的,以一个顺序的方式在脑海伴随着怀旧的旋律浮现了出来。我就把这个旋律记下来了。


Q: 2014年再次唱这首歌,和2006年有什么不同?

A: 老歌重唱,就像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的相见,问候。毕业的时候用再见文汇路不是告别,而是期待重逢。我2006年毕业时是满怀热情,觉得当时都是劲儿,有着美好的情怀。


从文汇路离开时有点彷徨也有很多期待,觉得已经做好准备去迎接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。但当遇到一个月过了一半钱花完,父母让你买房,女友要考虑结婚等一个个现实问题,才发觉有些困难是没想到,有些个失眠的夜晚无法预料。


再回到那里,回忆当时的理想抱负是否会实现,是否会过上当时想过的生活。我觉得,至少那时想过的生活是已经达到了。但是也有很多不愿意提起的过往,伤心的回忆。

在上2014毕业声演唱会上受邀演唱《再见文汇路》


Q:为什么《再见文汇路》开始是用英文写的?

A: 毕业开始到2009年,写的所有歌都是英文的。因为一直以来我以及乐队成员、身边的同学、同事当时听的、唱的都是英文歌。


我们在做乐队的时候,也在思考乐队的未来发展时考虑过这个问题。但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多选秀、独立厂牌这些东西,基本上所有的乐队就是在酒吧做场子,再看有什么机会。


2008年的时候,我们觉得已经把美式音乐做的很好了,然后去找了Cotton Club(一间酒吧)的老板。他提议我们可以在酒吧的非黄金时间段来演着试试。来的都是老外,我们就给他们唱乡村,布鲁斯,R&B音乐。


后来认识一个做市场的朋友,他也是音乐爱好者,但对市场有他自己的眼光。他说现在一线酒吧的乐队都是白人乐队,不是亚洲人,甚至都不能是黑人。不管什么风格,都是以白人为主导。因为顾客是西方人,他们对“自己的脸”比较容易认同。大家看到是一个环境,一个整体的形象。


我听了就感觉特别受打击。我们听了10年的西方音乐,练了10年的西方音乐,拼命把它唱好。但是即使唱得再好,人家也不是打心眼里认可我们的。于是我就开始思考,那么我们自己的根是什么呢?其实就是源于我们自己的生活。


大家都在听西方乐队,于是就有一种生活在西方环境的错觉。仿佛每一天生活就是街边飘着面包、咖啡的香味,耳边萦绕着John Mayer的节奏布鲁斯调调。但实际上我们所过的生活是,每年过年还是回到老家,面对你的亲戚,每晚回到家吃的还是素浇面,排骨年糕,这才是我们的生活。


而西方音乐里听到的并不是我们真正的生活,所以就要去找源自我们生活的音乐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。


那个时候,外部的环境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。受金融危机的影响,许多生活在上海的老外都回国了,上海的酒吧倒了一批,然后我们的乐队就没活可以接了,我们乐队也只剩下了3个人了。也正是这个客观事实迫使我们回归到当初的兴趣,在地下室开始进行音乐创作。



“横躺在淮海路上,上面的星,和头顶的光”


就让我陪你喝醉醉到夜深/深到天色渐亮
横躺在淮海路上/上面的星/和头顶的光
后来半夜醒来才发现/这夏夜/也有点儿凉
一时间竟不知自己/身在何方

……

“我们都是贪婪懦弱的,豺狼/吃着我们心的是/我们心上的羔羊/现在唯有酒精才能麻醉,我们的心脏/唯一的愿望,就是再回到当初喝醉的地方。”

-安来宁《北大荒》


Q: 刚刚毕业的时候想过的怎样生活?

A:做乐队的当然希望能有成绩,但是当时的想法很模糊,就是衣食无忧,很多朋友,想要作出想要的音乐。到中间很迷茫,不知道是否要到选秀类节目上去露个脸,认识更多人。自己做着不是很认可的工作,又没有乐队,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。写《北大荒》的时候,当时2007、08年面对很大的生活压力,音乐上很迷茫,刚走上社会遇到很多冲突的时候。


那时有朋友和我说,到新天地的酒吧驻唱,一个月可以赚9000多块钱,也想过上电视台选秀节目。都在最后的选择关头自我放弃了。


直到这两年开始知道,其实自己想要的就是一个平衡的生活,像一个民间艺人一个作出自己想要做的音乐形式。过稳定的生活,同时把想要做的音乐做好。直到2014年才算过上了想要的生活,我对才过去的安来宁说:你得到了你想要的,那怎么样,也得到了不想要的。


我觉得生活比我更有智慧。


Q:怎么就做了税务咨询这种和你个性不是特别相符的工作呢?

A:要不是因为这份工作,我可能会找其他的工作来释放我的insanity(疯狂),如果不做现在的工作,可能会去做设计、记者。但是为什么没有呢?也是有一定客观因素。


大四前半年我都不知道四大是哪几家,想法很多。1月份毕业大家找工作了。面试、笔试结果都很好,觉得当时公司对自己有比较高的机遇,就去了。同寝室同学也去了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。生活要刻意锻炼你一下,你不爱干什么吧,就偏要你去做数学题,去计算税务。


我想毕业后,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懂得正确看待自己,换句话说,说服自己相信并没有什么才华和天赋。


这是个磨灭的过程,嗓音渐渐嘶哑才情慢慢消磨,直到有天发现那些虚幻的光芒都没有了,有的只是几年来工作排练演出的艰辛,反而觉得这些老茧实实在在,心里开始踏实。

——安来宁日志


Q:刚刚进入职场的时候大概经历过某种心态上的转换,是个怎样大概是过程?

A:五年前我刚工作,好朋友说小安你不适合这工作。我十分不服气,我又不笨又肯吃苦审计也做得不赖,怎么会不适合! 一晃五年时光,我做了一个权威性格测试,结果赫然耸现说我的性格如何如何,适合做的工作就是咨询。我似乎在和工作的肉搏中被改变了。但每天醒来最怕的还是变成自己曾经不喜欢的人--所以我想说的是,不管你选什么做什么,别让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那种人。喜欢自己,自己才会变得更好更快乐。


Q:那你没有想过换一份不同的工作吗?

A: 我觉得我有一点好,就是对生活比较虚心。如果某件事真不是很适合我,我不是强烈的反对。比如生活告诉我就是要学计算,生活的智慧就是告诉我要从它那里学到一些东西。我觉得为了这份工作,哪怕是牺牲了自己身上的一些棱角,也没有什么不好。


我现在常和小朋友说,你可能觉得音乐人的身份和四大工作身份是感性与理性的冲突。但我觉得其实不冲突,每个人都有感性的一面和理性的一面,那我只是把理性的时刻归纳到一起,感性的时刻归纳到一起,反而是把工作中用不到的热情在音乐中充分释放。


这个就是生活所教会我的,也是刚刚说着说着想明白的,我觉得生活还要虚心点儿比较好。


我有一个朋友,主持设计了嘉定图书馆的室内装修工程,这个设计在2013年拿了室内设计大奖,当时大家都为他高兴。但是我觉得他排练的时候状态特别差。他跟我说“你直接告诉我说怎么做,我就怎么做吧”。他的灵感、热情都被投入到设计工作中去了,所以音乐上的创造力就枯竭了。


Q: 你之前的英文名叫Slash,后来为什么改了?

A: 高中时也起这么名字是因为对方是时代的偶像。刚上班的时候就叫Slash,我也曾经想过是否要从职场的角度出发,适应一下大环境。后来觉得还是坐不更名立不改姓吧。


可后来,市场部的合伙人后来和我谈了下,觉得Slash还是比较恐怖些。对于没见过你的客户来说,单从英文名字来判断,会比较奇怪。


其实我觉得到现在的时间点,我可以和我的偶像分离了。偶像的作用,是因为自己的内心不够强大,所以需要偶像,但现在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偶像,或者刻意地和他接近了。也许哪天真的和Slash见面了,他也会建议我,“做自己比较好”。


Q: 为什么不是主唱Rose,而是Slash?

A: 觉得Rose太张扬了。Slash是既内敛又张扬的一个人。枪花的成功,一个是主唱的声音和他的外在表达,还有就是吉他手Slash所表达的不羁内心。


我还碰到两个美国客户,一家是投行,一家是律所。那次一个同事休假了,我替他接洽客户的时候,客户看到英文名就决定要和Slash来做项目,立马签了合同。(笑)


Q:你的同事对你玩音乐这个事怎么看?

A: 其实在四大这么枯燥的环境下,能看到一个那么有意思的人,其实大家都会很感兴趣,都想着挖你背后的八卦。所以会有《四大新鲜事》,想在在枯燥的工作之余挖掘一下背后的闪光点。


Q:父母方面对你的理解呢?

A: 我和父母是互相理解,互相妥协的相处模式。我有比较强的个性,父母对我也有比较强的意见。但总的来说,父母给了我相对宽松的环境。


上大学从开始玩吉他之后,父母没有给我买过吉他。我每次都是从宿舍借一把吉他,藏在衣橱的大衣里面,他们睡觉后才拿出来弹一下,或者平时在宿舍弹,觉得他们都被我瞒住了。但后来觉得,他们当时其实是知道的,但给了我一定的自由。


到工作之后,有一次我放假回家。他们跟我说,不要搞乐队了,建议把精力放在工作上。但我还是我行我素。


2012年,我爸在网上搜《再见文汇路》的歌听后,听着听着就哭了。去年我爸开始认识到儿子是在认真工作也是在认真玩音乐的时候,也就理解我了。


上个月参加普华年会的时候,那天父母来到上海看孙子,年会还有颁奖,到家一经11点多了,回家发觉老爸拿着两瓶啤酒在等我。那个时候,我知道爸爸是真理解我了。他看到儿子在认真做音乐,并且在做的东西得到了大家的认可。


我自己以前一直支持自己的音乐,比较独特的东西,我并不在乎别人是否接受,不在乎大家的看法。但是在年会上得到了3000多名同事的认可,我认为这个比那奖重要得多。


天津人很少到外地读书、落户,他们有勇气放我出去,也体现了他们对我的一种爱。现在我也这样锻炼我的的孩子。以前他都是要抱着能睡觉。现在他即使哭,我也把他留在自己的屋子里的床上,半个小时,一个小时。他哭的时候我也难受,但我要培养他的独立性。


Q: 有了孩子以后,你进入了“三明治”的状态。这有什么影响吗?

A: 这大致是计划好的。当我的职业发展和收入到一个层面之后,生活稳定了,对孩子,对自己,对音乐都有了比较合适的物质环境。


最大的不一样是,我觉得现在做的所有事情今后孩子都能看到。


我老婆怀孕的时候,我跟我爸聊过很多。我就觉得,我的人生变完整了。你作为一个父亲,和你“作为孩子”的时候了解的东西不一样。你能理解到两种身份的状态是怎么样的。


我跟我爸说:从您到我,从我到我的孩子。这好像都是我们祖先的一种意志,在不同的躯壳停驻。就好像《百年孤独》,或者北美大蝴蝶迁徙到南美,需要6个月的时间。在这个期间,每只蝴蝶的生命只有15天,但在死去前它会繁衍出下一代。就好像从北美迁到南美,躯壳换了很多,但意志继承下来了。


我并不觉得我对我的”孩子“有特别的责任,而是对这个(某种意志的传承)负责。每一代的个体都有自己的灵魂,但他们也共享另一个传承下来的灵魂,从几百几千年前就开始了。马尔克斯用一本书做抽象的描述,我也无法一两句话就说清楚。



在这个时代


想起来的事儿从来不去干/买来的书也从来都不看/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干嘛/拿着个手机天天刷微博…混就是生活在别处/混就是穿别人的鞋,走自己的路。


——安来宁《混》


Q:《混》这首歌挺有时代感的,是怎么写出来的?


A:《三联生活周刊.微博病患者》上写到一段话“自从有了微博,没有好好看过一本书,捧起书就发微博炫耀自己在看书;没有好好旅游过,还没出门就发微博炫耀自己要出门;自从有了微博就不再有朋友,以往聚在一起喝到深处抱头痛哭,现在两杯下肚便埋头发微博,忍无可忍作鸟兽散还没到家便在微博上相聚诉苦、怀旧、攀比。”


以调侃的方式唱出来还是感觉特别有意思,2011年写出来的歌,2014年录音的时候发现已经赶不上时代的潮流了。(微博已经不火了)如果面对1万的听众是比较适合的,如果在普华年会的时候,对于台下的3000同事时,就改为“发你的邮件从来都不看”,对于不同的人群唱不同的歌,歌词能带来更多的共鸣。


我的音乐有三个阶段:走出校园有《再见文汇路》;走向社会,面临冲突有《北大荒》;到重新思考,唱自己的当下生活。《混》就是第三个阶段找到自己方向,实现自己想法的一个代表作品。


第一,要把歌的内容写的有意思;第二,表达的形式也要有意思。录音时,唱完第一段“刷微薄”有个吉他划弦儿,很戏剧、有喜感的。最后“与尔同消万古愁后”的一声感叹,像是喝完一口酒,有一声“诶呀”也是即兴的表现。


录音的过程也是个再创作的过程。


Q:你和独立音乐厂牌“竹露荷风”是如何结缘的?


A:就是当时乐队就剩三个人的时候,鼓手也选择离开乐队,因为要到外地去工作。那时候我就在想,即使只剩下一个人,我也要像一个乐队一样,要考虑乐曲的元素均衡,音频的均衡。所以就想先把歌整理好,把原创的歌写出来,然后等人齐了之后,再把歌一点点的丰富。


有一次,我去Mao Live House演出的时候碰到一个大学的朋友,他是那里的店长,也是竹露荷风音乐社的创始人。我们就一起回忆,当时大学时候做乐队的人现在都去到了哪,后来一数,还在做音乐的就剩下他和我了。他说他在搞一个厂牌,于是我就加入了,就是“竹露荷风”。


在音乐风格上,我们都认同应该更贴近中文市场。我拾起中文歌的时候,才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些念想,想起高中时候想独自去民间采风的梦想,想自己生活的根源在哪儿。在运用民族元素的方面,自然想到了比较熟悉的老家的一些曲艺元素,比如梅花大鼓,京韵大鼓,可以让音乐变得更有意思。


我就像这个乐队,这张专辑的产品经理一样的。


Q: 你平时喜欢听些什么音乐?

A: 其实听的挺杂的。古典,民谣,摇滚,金属,前几年听地方戏曲,世界音乐,民歌等。


刚听张楚觉得歌没什么劲儿,但是歌词觉得挺好,会注重歌词的内涵。到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》后《造飞机的工厂》,乐曲更迷幻,觉得歌词写得即抽象又好。到现在看都觉得,描写了一个很荒唐的画面,尤其再结合激荡三十年,当时是在1997年写改革刚刚开始加速的一个画面,而到现在仍然适用。


John Lennon的《Working Class Hero》觉得其中的每一句歌词都戳到时代的痛处,哪怕即使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说。


现在的审美,或者说想做的还是三段均衡的音乐,比如《混》的Demo版本没有很好的鼓声,没有高频的小打,所以录音版本里面就使听觉上更为饱满。


Q:你来自北方,北方的音乐通常会有更直接的向外表达,而你的这张专辑更多是个人情感上的,内向的,是不是这也是上海文化对你的影响?

A: 是的,我觉得有影响。我的观点是不对抗,而是成为这个社会中产阶级 站到中坚阶层去影响中坚。我做税务的工作,数字的工作要求我更客观,只记录不评论,不批判。


我有一个观点,就是“你听到的就是我想表达的”。歌曲的意义要靠听者自己去追寻,写出来之后对我已经不重要。


Q: 你觉得上海和北京做音乐的环境有什么不一样吗?

A: 上学就来了上海,所以对北京不太了解。就知道上海很多乐队去北京,比如水晶碟,刚出道就去北京了。


在北京的乐队更纯粹、更理想,无论在789,树村,还是(霍营)通州,就是不管作乐队多辛苦都硬抗着,死磕,不作出音乐不罢休。所以北京可能1000个乐队做分母,直到比如上了迷笛音乐节的就是分子,所以质量会更加高一些。上海的话1000个乐队里面可能900支都和我们一样是兼职在做音乐的。


Q:你是如何理解梦想的?

A: 我们乐队有个吉他手。他的梦想就要成为出色的吉他手,就是要考伯克利音乐学院,就是要做上海最好的爵士乐队。他会去很系统的学习爵士的课程,每天苦练琴6个小时,学习整个系统,启发自己的即兴。对他来说,每天这6个小时就是他实现梦想的一个过程。


梦想不是一个衣着光鲜,高高在上的美女。梦想对他来说就是每天挠痒痒用的痒痒挠,是每天的家常便饭。其实这个和禅修的道理很像,这个不是很崇高的东西,而是把他当成生活来过,这事甚至都不能叫梦想。别人给它贴一个标签叫“梦想”,但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我的生活。只有没有过上想要的生活时,那种才叫梦想。


Q: 当初一起玩音乐的朋友现在都是什么状态?

A:2011年我第一次登上音乐节大舞台的时候,我跟好朋友是这么说的:回顾这一路有很多一起做音乐的拍档,但后来都彼此分别了。就像每个人的道路是一条线,每个人之间都有一段交集,然后又离开了。总结下来是,不是我选择了音乐,而是音乐选择了我。


比如,刚毕业的时候,乐队还是一起在排练枪花。有个乐队成员是二轻工业毕业的,毕业后去做广告了。刚毕业三千块的收入,租一个小破房,生活特别苦。有一次我去找他,他做饭给我吃。他指着一个扁扁的枕头说,我就是用这个练鼓。


4、5年后,他发达了。有一栋别墅,有专门的房间,摆满自己的乐器。但是他不做音乐了,偶尔会晒一些照片,自己偶尔玩下,其实我想他的心境应该是落寞的。


不管是什么原因,他们不做音乐了,包括当时一起在酒吧驻场的乐手。就像一起登山的队伍一样,有些人觉得太远,体力不支,有的人找到了更好的风景,他们都离开了。但是我觉得我继续走,不是因为有山顶的那个目标,不是因为大家以为的“意志坚定”。我不想跟人家说“这是我的信仰”,然后泪流满面,就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走。


你似乎永远都不能完全得到想要的。生活教会我的是,虚心学习,打哪指哪(笑)。


Q:你之前说高中的时候就在思考哲学,之前也提过一点禅学的东西。现在你大概是一种怎样的人生哲学?或者说我提到“哲学”,你头脑中浮现出的是什么?

A: 还是那句“活在当下,心怀远方”吧。所不要有分别心,不要执念。比如写作时,不去抱住要写的东西不放,如果不执念,尔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写这么一件事也是不好的,就是说,不要有分别心,没有“好”和“不好”。比如我接受你的访谈,我不把你当成记者,而只是一个听者。或者只是当成一个互相启发思考的过程,这个时候“你”、“我”都是没有分别的,这样我们都可以直指内心,呈现心里最基本的想法。


一开始的时候看西方的一些哲学、宗教,想去找到西方音乐的根源,发觉越找越迷糊,后来看会东方的哲学,很多东西就想明白了,觉得这个更适合我。


Q: 这样的“禅”你是如何“修”的?

A: 我没有去真正参加“禅修”。我理解的禅修重要的是放下分别心,很多次的放下自己。就像在这张专辑里面寻找自己的过程,我的名字叫安,找到了自己,找到了世界,找到了和世界和解的一个方式。


不是谁战胜谁,就像和彼此交谈一样,从那个时刻开始,我和我的生活达到了一个比较和谐的状态。不是离校的怀念,也不是走上社会的冲突。找到自己之后,我的歌都是在记录生活的,比如《混》,没有说教,没有表达观点。具体这首歌听者觉得如何,调侃,好笑,或者没道理,听得过程是你和我交流的一个过程。我只是做一面镜子让你看到自己。


Q: 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期望?

A: 希望还是做现在的工作,能在工作上有更好的发展,就是把工作环境弄得更好。之前做小朋友的时候没觉得,做了经理之后,才开始能理解。让时间更有效率,为客户创造更多价值,就可以更多时间平衡业余生活。在这个基础上,希望能和乐队有更大的舞台,追求更好的艺术,更多的人来了解我们。希望在这张专辑之后,能有时间去巡演,可以认识新朋友,碰到很多新的意外状况,有意外的收获。第二张专辑收录的是2011年之后我的音乐,更加面向社会,用好玩的方式表达世态炎凉,现在也在准备中了。


“世界原来广阔辽远,怎么也望不到边。人和人越来越遥远/我找到我的爱人,我从此一去不返/我的名字叫做安,在这个不安的世界。”


-安来宁《我的名字叫做安》



*点击“阅读原文”在线试听《混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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